第一，“富不过三代”不是一句空话。

代际传承是家族企业的重中之重，不仅关系到企业未来能否成为百年老店，更直接关系到企业目前的生死存亡。相关数据显示，在世界范围内，第二代孩子成功的概率只有30%，第三代孩子成功的概率只有10%。所以“富不过三代”不是一句空话，但确实是家族企业的魔咒。

企业代际传承不仅成功率低，而且比较麻烦。因为创业的艰辛，经营的艰难，很多二代子女都不愿意接手。一代企业家父母忙于事业，无暇教育孩子。很多企业家把孩子送到国外接受教育，有些孩子在中学甚至小学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外学习。

这些留学二代因为特殊的教育和成长经历，不太了解国内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国内的世界，或者说他们内心并不认同创业父母的生活方式和经营理念。回国后他们很难受，甚至不愿意回国，更别说接手了。《中国家族企业发展报告》显示，只有20.5%的受访二代子女表示愿意接班。这种情况预示着二代子女接班之路必然充满波折。

娃哈哈创始人宗的女儿因其接班人身份而广为人知。她初中去美国读书，直到2004年大学毕业才回到娃哈哈工作。留学多年，她深受西方社会文化的影响。她比较独立，讲究规则和效率，但对中国的人情和文化不太了解，所以一开始和父亲沟通很困难。宗后卿花了超过15年的时间耐心培养他的女儿。2021年12月，宗馥莉出任集团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宗馥莉的接班之路虽然曲折，但最终还是有了结果，更多家族企业的代际传承以失败告终。

第二，道德传家宝

【/h/】目前中国很多家族企业的企业家世代已经老去，代际传承正处于高峰期。有什么方法可以打破魔咒，实现二代的顺利接班，甚至企业的可持续经营？

中国有一句非常著名的古话:“道德从一家跑到十几代；耕读第二，诗书第二；富贵是传家宝，不过三代。”这句古训首先说明中国文化重视德性。中国是世界上最重视教育的国家，特别重视德性的教育。历史上，“孝”曾是选拔人才的科目。比如儒家的“八只眼”、“诚实正直、至善平和”、“孝、信、礼、耻”等“八德”，都强调道德在个人修养和社会教育中的作用。其次，这句古训也深刻揭示了内在价值影响的持久性和外在价值影响的短暂性。

道德传家宝之所以能传十代以上，是因为它是一种内在的价值或精神价值，可以代代相传，甚至不断发扬光大。财富和地位只是外在的价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丧失。国家的人才选拔导向和士大夫的文化引导对普通家庭的子女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当然也影响了富商企业家对子女的教育。

目前一些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优秀企业家对这个问题有着深刻的理解和观察。他们将“道德传家宝”的概念引入到企业的代际传承中，可以说从根本上解决了企业的代际传承问题。

浙江中兴精密工业集团有限公司是一家产值几十亿元的企业。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张忠良早年长期忙于公司业务，家庭关系受到影响。我的女儿张瑞琪去了加拿大学习，不想回来。

2011年左右，张忠良下定决心，要从根本上改变公司文化。他通过对《大学》、《孝经》、《四大纪律》等经典的深入学习，提出了“内求、利他”的文化理念作为公司的“家训”、“用家族文化打造幸福企业”，将传统文化全面引入公司。他从自身做起，以身作则，身体力行，激励员工，使企业的文化氛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女儿来说更是榜样，缓和了原本紧张的家庭关系。他的女儿张瑞琪在他的激励下从加拿大回来，并逐渐成长为公司的高级经理。

第三，龙芯成圣人

道德传家宝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如何在企业和家庭中实施呢？中兴精密等企业代际传承的成功案例表明，只有把这种理念传递给孩子，也就是教孩子变得贤惠，家族传承才有可能，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才有希望。贤是指有才华有德行的人；教孩子有德，就是把孩子教育成德才兼备的人。具体到企业的代际传承，其教育的内容包括家国情怀、家族传承、道德榜样、人才教育、商业经验五个方面。

围绕这个问题，我们对江苏古琴公司、浙江邰方集团、浙江中兴精密集团、陕西天元集团等众多践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家族企业进行了实地调研。我们发现这些企业虽然在代际传承上走了一些弯路，但也积累了很多成功的经验，很多二代子女都顺利成长成功。

沿着这个思路，我们分析了其他一些没有明确传统文化导向，但也非常恋家的企业，如河北新宇大厦百货、福建福耀集团、福建红星鸿星尔克、广东格兰仕集团、浙江万向集团等我们还考察了近代一些著名企业，如乔致庸的山西银行、昌潍的张氏家族企业、宝芝岛的鲍氏家族企业、荣德胜的荣氏家族企业、刘洪生的刘氏家族企业和张謇的纱厂。

这些企业虽然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域，不同的行业，但都包含了家国情怀，家族传统的传承，美德的榜样，人才的教育，商业经验等等。

四、家国情怀

家国情怀是这些企业家在子女教育上的核心特质和最具方向性的指标，当然也是这些企业行稳致远的根本。一个人或一个家庭，只有把自己的利益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联系在一起，才能得到国家和人民的支持，才能实现共同繁荣进步。中国有家国一体的传统。就连中国的普通人都知道“没有国家就没有家”。如果不遵守这一传统，就谈不上代际传承或永续经营。

苏州固锝公司创始人吴念波一直主张为国家多缴税，为国家排忧解难。固始公司有很多来自广西天等的壮族员工。他们中的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回到家乡务农，他们突然失去了经济保障。为了帮助返乡的员工创收，固始公司组织他们种植有机黄姜，并成立公司成功上市，解决了返乡员工的生活困难问题。

吴念伯通过这样的社会责任活动，以身作则地教育儿子吴炼，深深地影响了他。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为了保护员工的利益和职业安全，已经接任董事长的吴连庚专门在公司门口立了一块刻有“绝不裁员”字样的石碑，向全体员工和社会做出郑重承诺。

山西天元集团环保循环经济产业园附近有一个村子。这里历史上曾是“香麻村”，社会治安不好。政府不得不派出警察维持秩序。为了帮助这个村子，天元集团不仅连续多年为老人提供福利，还为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提供免费的素食午餐，用仁、孝、德等儒家文化理念教育村民，如开展创建孝文明村、评选“新村好女儿”等活动，化恶为善，最终把过去的“香麻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孝文明示范村”。

福耀公司董事长曹说:“企业无国界，企业家有祖国。”他以父亲的名义创立了何任基金会，宗旨是“关注弱势群体，促进机会平等，促进社会和谐”。万向集团现任董事长卢伟鼎也以父亲的名义创办了“鲁三农扶智基金”，并以“做农村发展、做农业现代化、做农民致富、有影响力投资、争基础、量力而行”为宗旨。

河北信用大厦创始人张洪睿在他的《工厂歌》中写道:“我们肩负着民族的希望，企业精神牢记在心，天下兴亡的责任凝聚成一股敢于终身超越的力量。”张洪睿也以身作则教育他的孩子。

历史上一些爱国商人在这些方面更是可圈可点。清末著名实业家、状元张謇主张实业救国、教育救国。他一生创办了20多家企业、370多所学校，是复旦大学、东华大学、南京大学的创始人。朝鲜战争爆发后，刘洪生带头捐赠飞机和大炮。1956年临终时，他还告诉自己的子女将剩余的利息捐给国家。

可以说，忠于国家，回馈社会，用这种理念教育子女，是这些企业家最突出的共同特点。

五、家庭继承

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一书开篇就提出了一条家庭铁律:“所有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每个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为什么幸福的家庭都差不多？因为这些家庭都遵循了一些基本的道德价值观，几乎没有例外；那些不幸的家庭，可能在很多方面都做得很好，却因为违背了其中一个重要的道德价值或规范，最后遭遇了种种不幸。

就企业而言，所有能成功实现代际传承的企业家家庭，家风好，传承好，子女有道德方向和庇护。而那些失败的创业者家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蛀虫，比如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家教不好，高调炫富，生活放荡，赌博成瘾等等。奇怪的是这样的家庭不会倒闭。

中兴精密集团创始人张忠良的家训是“内求，外利他”，他也以此作为企业的家训。山西天元集团董事长李京春从小受到父亲的教育，要听党的话，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勤俭节约。他也是这样教育孩子的，谦虚是他的家风。格兰仕集团创始人梁清德经常让年仅15岁的梁兆贤在节假日后去工厂打零工，在烈日下赤脚走来走去，锻炼他的意志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晋商乔家子弟恪守祖训家规。乔明确规定家规是“五不准”:一不准抽鸦片，二不准纳妾，三不准赌博，四不准旅游，五不准饮酒。晋商常家世代以读书为先，恪守“学得好就是好”的家训，强调儒道不精、品德不佳的弟子不得参与经商。荣氏家族家风严谨，注重道德修养，恪守“坚守稳定，行事谨慎，从不投机”的家训。这些企业的家训可以概括为一个字“德”，即道德传家宝。

六。道德树立了榜样

家风家道，仅靠道德说教是传承不了的，更别说在墙上挂个家训了。需要家长知行合一，以身作则，亲自示范给二代孩子看。有些企业的使命、愿景或者家训都很高，企业文化手册也是见多识广，但不仅代际传承不成功，连现在的管理都有问题。

原因是这样的文化手册是给员工看的，或者是作为对外宣传的营销工具给客户看的。老板要么根本不相信，要么只是停留在口头上，没有把知识和实践结合起来，没有给自己的孩子和员工树立榜样。这样的文化缺乏力量，尤其是精神鼓舞的力量。

【/h/】前面说过，中兴精密公司创始人张忠良用实际行动感动女儿回国。其实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吴念波的儿子，天元集团的的儿子，福耀公司的曹的儿子，一开始都不愿意回国。正是这些父母用自己的德行和实际行动影响了孩子，成功让孩子回国接班。

吴念伯说:“对孩子最好的教育，就是以身作则，以身作则，用美德教育和激励孩子。”李京春说:“作为成年人，我们必须用同情心教育我们的孩子，并为他们树立榜样。”历史上的山西商人常威，带着儿子常万达，言传身教，教他如何做生意。徽商包智道积极善良，受到村里的称赞，儿子包方舒深受父亲的影响。在他成功成为两省盐运总商后，他也当上了父亲。

七。人才教育

中国文化有着重视教育的优秀传统，尤其是儒家提出的边学边学、敏而好学、耻于提问、教而不辨等重要思想，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重要根源。成功的企业家也深受这种文化观念的影响。他们非常重视教育，很多企业家的子女都有在国内上大学或者出国留学的经历。格兰仕的梁兆贤，红星的吴，都是先在国内上大学，再出国深造。万向集团卢伟鼎高中被派往新加坡学习企业管理，后赴美攻读MBA。

历史上的晋商乔氏家族乔贵发，要求所有后人都要学习儒学，乔贵发的曾孙乔夏颖为兄弟和子女分别设立了书房；常氏家族，素有“士为天下事”之称，是晋商中少有的“书香世家”，被誉为“中国第一儒商”。上海刘氏家族的刘洪生有十四个孩子，他不惜重金把他们都送到国外学习。十个儿子，四个在英国，四个在美国，两个在日本；三个女儿分别在英国、美国和日本留学。1934年后，刘的子女陆续在国外完成学业，回国接手刘鸿生的家业。

八。运营经验

基层培训不仅能让孩子更加体会到父母创业的艰辛，也能为孩子未来的成长打下坚实的基础。没有在基层锻炼过的富二代，往往显得轻浮奢侈，不懂得珍惜和感恩。企业如果交给这种人，大部分都会死掉。在这方面，国内很多优秀的企业都探索出了一些非常有益的经验。

最具代表性的邰方集团创始人毛李湘和他的儿子毛中群在继承的同时创业。在“三三制”原则下，用了九年时间完成了企业的交接。“拿三年”是指产品研发权转让，“帮三年”是指营销权转让，“看三年”是指经营权转让。这一时期，毛李湘对儿子毛中群言传身教，特别注重文化精神的传承；毛中群也是敏感好学，还去北大清华的国学班学习传统文化。

从2008年开始，毛中群在邰方集团逐步推广儒家文化，逐渐形成了“师明道，师西方，中西合璧，以道制伏技”的现代儒家管理模式。邰方也成功完成了家族企业代际传承的转型。

张洪睿的三个孩子和孙女都在公司工作，但都是从导购做起的。张洪睿没有直接把董事长的职位交给他的子女，他要求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晋升。福耀公司的曹的儿子，也是在公司里从基层做起的。他不摆架子，把员工当朋友，同吃同住。后来，曹晖先后出任福耀香港总经理和北美玻璃总经理。

福建匹克公司创始人徐景南的儿子许志华，奋斗在第一线，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了突破。在他做出一些成绩后，徐景南逐渐给他一些重要的职责，让他负责北方的渠道管理。经过三年基层的艰苦锻炼，许志华于2005年回到总部，开始分担父亲的部分管理工作。

九、龙芯之道与术

这五个方面，前三个侧重于“德”，称为“道”，后两个侧重于“才”或“才”，称为“术”。在企业代际传承和子女教育的过程中，“道”和“术”都需要，但显然，德或“道”更为重要和根本。

大家仔细琢磨一下“道德传家宝，十代以上；耕读第二，诗书第二；“传家宝虽富，却能传三代”这句话:一件“道德传家宝”之所以能传十代以上，是因为它传承了一种道德精神和内在价值，可以在不同的环境下生根发芽，甚至枝繁叶茂；耕读诗书等。更多的是一种天赋。虽然背后有一定的精神价值，但还是比道德传家宝低一个层次。一件丰厚的传家宝连天赋都不谈，只传达外在价值，更谈不上可持续性。

就企业现实而言，大多数企业家往往过于注重接班人的培养形式、知识学习和经验传承，而忽视了德性的培养，这是企业代际传承失败的最根本原因。

易经说“德薄而尊，智小而志大，力小而重，鲜有不如”。这句话后来被总结为“德不到位必有祸”。企业主身居高位，掌握大量财富，影响到股东、员工、供应商等诸多利益相关者。如果他们缺乏美德，必将给企业和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

很多案例反复验证了这一点，这是历史经验，也是文化智慧。如果一个国家缺乏优秀的文化，仅仅靠发现一些矿藏或者挖一条连接两大洋的运河，几乎不可能实现持久的繁荣。国家如此，企业或家庭也是如此。传家宝用财富代替道德，最终还是要坐吃山空空。不义之财是社会和国家所不能接受的，不义之财必然“富不过三代”。

能长久传承的家族企业，都很重视家族孩子的道德教育，这需要极大的耐心，需要父母从小做起，长期坚持。如果能在孩子的教育中注入道德精神的力量，教他们有德，一个家庭就会出人才，让财富在道德精神的支撑下传承下去，就能打破“三代不富”的魔咒，就能实现“百年老店”乃至“千年老店”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