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曾杨林

“近期全球经济挑战主要是国际经济周期的错位，中国经济在底部复苏，中长期保护主义盛行，泛政治化和泛国家安全的叠加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挑战，需要认真应对。”12月23日，在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3年年会上，全球财富管理论坛主席、原财政部部长楼继伟如是说。

楼继伟介绍，当前，全球经济正处于后疫情时代。由于疫情控制方式不同，财政货币政策不同，各国经济复苏不均衡，全球经济分化严重。三年疫情期间，美欧等主要发达国家在空之前采取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推高了物价，叠加地缘政治冲突，进一步推高了整体物价水平。随后，美联储和欧洲央行都迅速提高了利率。目前物价指数下降，美国经济表现超预期。大概率不会出现经济衰退或软着陆。

楼继伟进一步指出，欧洲受地缘政治冲突影响较大，物价上涨存在比较大的结构性因素。虽然物价指数有所回落，但快速加息拖累了经济复苏，仍未走出衰退。发展中国家受到发达国家加息的影响，导致资本快速外流，一些国家甚至出现债务危机。

“国际经济的周期性错位在中国相对滞后于主要发达国家的复苏周期。中国的疫情防控采取了严格的控制措施来保护人民的生命。负面影响是接触服务行业、物流行业、小微企业压力较大，没有采取激进的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更没有大规模向家庭和个人发放现金的做法。物价上涨压力不大，但居民收入增长不足，就业岗位不足。楼继伟说。

楼继伟指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转型后，今年经济有所回升，1-10月GDP增长5.2%。考虑到去年的3%，两年的平均增速略高于4%，低于5%-6%的潜在增速。10月，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发行1万亿元国债，支持灾后恢复重建，增强防灾减灾救灾能力，赤字率从3%提高到3.8%左右。1998年年中调整预算扩大赤字，这是25年来的第一次，说明* *意识到形势严峻。

他提到，刚刚结束的* *经济工作会议要求“稳中求进，稳中求进，先立后破，加强宏观政策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适度推进积极的财政政策，提质增效，灵活适度、精准有效。这些要求为我们跨越周期性错位、稳定经济发展做出了全面指导。

楼继伟进一步表示，考虑到二季度以来CPI指数基本徘徊在0附近。11月降至-0.5%，今年以来PPI指数一直为负，11月降至-3%，而各期贷款名义利率在3.5%左右。按此计算，企业贷款实际利率超过6.5%。根据“灵活、适度、准确、有效”的要求，货币政策仍有较大幅度的降息和RRR空，有利于降低企业经营和投资成本、居民住房成本和金融机构经营成本。

基于此，楼继伟建议，防止明年经济滑向通缩，可以根据区间设定预期价格，比如2%-3%。这一年，谈货币政策，不提名义GDP，提实际GDP加物价，要提物价最低的指数。按照温和派加利的要求，明年最好将预算赤字维持在3.8%左右。

中国应该如何提质增效？楼继伟认为，没有必要大幅增加公共投资，重点是增加一般性支出。中国经济复苏周期落后于主要发达国家，面临伤疤效应。需要精准施策，就业优先，改善民生，着力促进民间投资，财政政策上继续对小微企业实施减税。在赤字增加上，主要是增加财政赤字，可以适度增加公共投资，但公共投资主要作用于大企业，辐射中小企业时间过长。增加的财政支出可以用于对制造业下游的企业和小微企业分阶段补贴房租、水电，甚至为增加就业的企业提供工资补贴。

【/h/】楼继伟进一步提出，目前金税四期已经上线运行，纳税申报和社保缴费的数据可以清楚地知道企业的经营状况，财政支出可以直达相关企业，地方财政也可以适当增加赤字。根据预算法，地方财政赤字获得的资金只能用于公共投资，更多的可以用于偿还财政欠企业的资金。疫情三年，地方财政欠了建筑企业很多资金。加快还款有利于提高政府公信力，增加市场信心，有利于扩大民间投资。

在降低民营企业融资成本方面，楼继伟指出，民营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融资成本远高于平均水平。科技和金融可以更好地识别风险，降低风险溢价，银行可以承担这项工作。另外，目前国家融资担保基金的作用还不够。为了发挥其作用，真正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财政可以对该基金进行一定的补贴。

此外，楼继伟指出，“全球经济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保护主义盛行。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另一个重大挑战，以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为标志的多边体系正在发生逆转。国家关系从过去的合作、共同发展转变为越来越重视竞争和安全，地缘政治事件的影响叠加。西方国家出现了风险导向的政策。”

什么是去风险？楼继伟表示，“去风险”是一个模糊的术语，但基础是保护主义。目前，欧洲国家采取了一些保护主义政策。考虑到欧洲的天然气供应主要来自单一国家，俄乌冲突等地缘政治问题确实对欧洲产生了较大影响，这也是欧洲通胀包含结构性因素的重要原因。此后，欧洲努力承担风险，寻求天然气供应链的多元化。欧洲利用气候变化实施保护主义。现在欧盟各国就碳边界调整机制达成一致，2026年将征收碳关税，定价将基于欧洲碳市场的交易价格，不符合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这其实就是贸易保护主义，需要和发展中国家共同努力，向他们提出严肃的交涉。

楼继伟进一步解释，美国所谓的风险去除，就是与中国经济脱钩。当时美国拉盟友与中国脱钩，欧洲不同意，提出降低风险。美国已经接受了这个模糊的名词，但实际上已经和中国脱钩了。从高关税开始，脱钩动作一直在加大，还有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管制限制、小院高墙、离岸外包等项目，以及未经审核、未经核准的清单，增加了经营风险。特别是去年通过了以《芯片法案》为代表的产业政策，并采取大规模财政补贴支持中国的R&D和芯片生产。其中包含的言论被泛政治化，直接针对中国半导体行业。

“反全球化浪潮将长期持续，我们需要采取有效措施应对。”对此，楼继伟提出了五点建议:

第一，树立信心，脱钩断链一直受到美国学界和商界的普遍反对，政界不完全赞同，甚至遭到盟友抵制，认为不符合国家利益。中国是140多个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与中国脱钩是不现实的，所以脱钩并没有得到国内外的广泛认同。

第二，要采取有效措施。第一，妥善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国内部分产业转移到东南亚，受比较利益驱动，受风险去除威胁。要理解、引导、支持核心产业链留在国内。欧盟不像美国，它本身起源于多边主义和全球化，现在有保护主义倾向，应该由广大发展中国家共同应对。

第三，要自力更生。某种程度上，脱钩也迫使中国在关键技术领域进行自主创新，为中国的初始技术提供了市场。比如在芯片领域，直径48 nm以上的成熟工艺占中国进口芯片的80%以上。以前中国企业是可以制造的，但是需求方更看重性价比。现在更应该关注供货失败的风险，这样国产厂商才有市场空，能不断优化迭代先进工艺的芯片才会赶上世界。

第四，坚持扩大对外开放，坚定不移推进高水平高标准制度建设，加快形成国内大周期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周期相互促进的发展新格局。未来的国际规则将是一种新的效率与风险的平衡形式。我们应该主动参与规则制定，参与气候变化、能源安全等多边共识领域的规则制定，推动多边主义和全球化。

第五，要重点应对美国的政策。美国现在的做法是新冷战，试图建立两个并行的经济和制度体系。这个逻辑在美苏竞争中是成功的，但与美苏竞争的历史情况不同，中国目前是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制造业国家，与世界经济深度融合，它供应着全球35%的中间品和投资品贸易。所以新冷战会给美国和世界带来难以承受之重，也不会得到盟友的认可。估计美国已经意识到不可能与中国脱钩，自身利益也会受到不利影响。现在双方已经在经济领域成立了两个工作组，双方应该继续加强沟通，努力回到竞争与合作的正常轨道上来。

“综上所述，中国经济面临周期性错位和逆全球化趋势的双重挑战，确实需要破浪前行。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采取适当的宏观政策，有效扩大内需，增强市场信心，防范化解风险，巩固经济回升势头，通过深层次改革打破要素市场配置的阻滞，使国内大周期建立在内需的主动基础上。强劲的国内需求、完备的国内产能和对外开放水平的不断提高、营商环境的持续改善，可以增强对企业和外资的吸引力，削弱所谓的脱钩效应。所以，关键还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楼继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