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陈贵林最近压力很大。

【/h/]陈贵林是恒大供应商之一新坝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坝集团”）的项目经理。从2021年6月收到法院第一张票据追索权纠纷传票至今，陈贵林个人已背负电子商务承兑汇票（以下简称“商票”）金额1亿元，新八大集团层面追索金额合计达7.8亿元。

【/h/]新八大集团与陈贵林的诉讼只是近年来商业票据纠纷案件的一个缩影。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近年来，随着恒大等部分头部房企负面问题的曝光，相关商业承兑汇票付款逾期频繁，导致各地票据纠纷案件数量大增。其中，恒大因大额票据债务成为票据纠纷的“重灾区”。3月29日，恒大地产集团有限公司披露《关于重大诉讼及未能清偿到期债务等重大事项的公告》。公告显示，截至2024年2月末，恒大地产及其合并范围内的子公司到期债务累计约3203.05亿元，逾期商业票据累计约2041.25亿元。

【/h/]与此同时，记者了解到，除了房企的供应商陷入危险之外，还有一些人为了赚取差价而买卖票据，这就是俗称的票据中介。涉案金额从3500万元到20亿元不等。他们像商业门票一样搜寻“猎人”，搜寻这个灰色地带。

【/h/]一些被追责的人告诉记者，他们中的许多人本身就是票据中介，大多数人没有真正的业务。发起追索的具体方式是以低价（如面值的0.5~3折）购买市场上房地产企业的商票，然后通过一些涉嫌关联公司之间的操作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全额追回票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票据法》（以下简称《票据法》）规定，票据交易应当具有真实的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

【/h/]在没有真实交易关系和债券债务关系的民间票据贴现行为中，后手持票人不得向前手主张票据款项。因此，一些第三方服务公司看到许多索赔者“没有真实的贸易关系，但想发起追索”，就开始了提供虚构贸易背景、开具发票和提供诉讼服务的业务，甚至有专业律师就如何虚构贸易背景“出谋划策”。

【/h/]记者了解到，与陈贵林一样，被申请人的损失率非常高，因为很难证明申请人与前任之间的交易属于私人票据贴现行为。因为在诉讼前，追索人通常会采取诉前保全措施，相关当事人的账户会被冻结。也正是因为如此，新八集团虽然仍有项目，但由于账户被冻结，难以对外付款，项目资金只能通过委托付款的方式结算。然而，由于近年来追索和起诉的持续影响，一些较小的建筑单位已经完全停工。

【/h/]首先，我遇到了“完全追索权”

【/h/]2021年1月20日，湖北美盛置业有限公司向新巴集团发行面值为110万元的商票。原大股东为恒大地产，商票项目由陈贵林负责。她从2010年开始接手恒大的项目，之前一直以现金支付工程款。2014年，恒大开始以商票形式结算工程款。由于商票发行和贴现至少需要一年时间，这将导致新八集团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因此他们需要转让恒大的部分商票来获得流动性。

【/h/]2021年1月29日，新巴集团将商票背书转让给新巴集团熟悉的票据中介武汉晨鑫顺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晨鑫顺公司”），以7折的价格接手该商票（向新巴集团支付约84.7万元）后于2021年3月1日通过网络票据平台背书转让给深圳明嘉信贸易。明嘉信公司于同日将商票背书转让给深圳市兴美哲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兴美哲公司”）。

【/h/]在陈贵林的印象中，2020年之前，恒大商票的代言和转让价格都在20%以上。2021年3月，恒大无法兑付新八集团商票。此后，恒大商票在市场上的代言和转让成本也在逐月上涨，3月折扣为67%，4月为56%，7月仅为34%...

【/h/]2021年9月初，恒大集团旗下恒大财富爆雷，大批投资者聚集在恒大深圳总部。此后，恒大商票的代言转让价格降至1-2折。

【/h/]2021年9月18日，兴美哲公司将上述商票背书转让给深圳市金盛建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盛建材”），金盛建材被转让给最后被背书人深圳市北方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方贸易公司”）。根据商业汇票信息，付款日期建议为2022年1月20日，但北方贸易公司于2022年1月25日被拒绝付款，原因是商业承兑汇票承兑人的账户余额不足。

【/h/]《票据法》第六十八条规定，汇票的出票人、背书人、承兑人和保证人对持票人承担连带责任。持票人可以按照汇票债务人的顺序对汇票债务人中的任何一人、数人或全部行使追索权。持票人对一个或者数个汇票债务人有追索权的，仍可以对其他汇票债务人行使追索权。清偿债务后，被追偿人享有与持票人同等的权利。

【/h/]2022年3月，新八集团收到北方贸易公司申请全额追偿的法院传票，被执行金额为110万元。由于新八集团实行项目责任制，上述商票项目及后续问题由陈贵林负责，这意味着陈贵林需要出庭起诉北方贸易公司并承担“110万元+一定利息”的货款。当时，北方贸易公司也在追捕票据中介公司鑫鑫顺公司，但陈贵林表示，该公司没有实质性业务，即使他们被起诉，他们也可以“躺平”并以另一个名称继续经营。

【/h/]多位曾持有恒大票据并被追责的人士告诉记者，自恒大商业票据出现问题以来，没有人收到过恒大的商业票据。他们通过多方联系找到了上百人，连三折买恒大票据的人都找不到。作为出票人和承兑人，恒大已经完全停止付款。还有谁会买恒大的商票？

【/h/]2022年7月和2023年3月，北方贸易公司和新巴集团分别进行了一审和二审。陈贵林说，她当时不了解商业票据的法律法规，根本不知道追索人是如何操作的。她无法提供任何证据，因此二审判决新八集团败诉。二审败诉后，她通过企业调查找到了北方贸易公司起诉的多家建筑公司，并逐一与他们联系，将档案发给她进行整理。不久后，她从证据材料中发现了新的证据并提交了再审申请，但至今未被受理。

【/h/]记者从恒大供应商提供的商票中发现，除新巴集团外，明嘉信、兴美哲、金盛建材等公司的名字也出现在中天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天建设集团”）等供应商的商票转让链条中。例如，中天建设集团的商票来自深圳。

【/h/]记者注意到，上述公司背书转让这些票据的时间点均在恒大爆仓之时或之后。如苏中建设集团一张约375万元的商票显示，2021年9月16日，兴美哲公司将商票背书转让给金盛建材公司，金盛建材于2021年9月18日背书转让给北方贸易公司。

二。附属公司和“专业被告”

【/h/]天眼查资料显示，北方商贸公司成立于2017年。这是一家从事矿产品、建筑材料和化工产品批发的企业。实际控制人为周，企业通讯地址一直为深圳市南山区桃园街道历山路大学城创业园1023室。

【/h/]3月28日，记者前往该地址，未发现该公司的踪迹。1023室，是深圳市瑞芯通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记者多次敲门，无人应答。他去园区物业询问情况后得知，物业才进驻两个月，不了解情况。

【/h/]上述曾持有恒大票据并被追责的人士告诉记者，像北方贸易公司这样的企业，其实就是票据中介，并没有真正的业务。追单的具体方式是低价收购临危不乱的房企商票，然后通过一些疑似关联公司之间的操作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全额追回票据。

【/h/]记者查阅天眼查发现，上述明嘉信公司、兴美哲公司、信利佳科技和北方贸易公司均存在一定关联。例如，北方贸易公司显示的地址与兴美哲公司2019年年报中显示的地址相同，后变更为深圳前海金融中心一期8号楼408，记者前往该地址发现，并没有所谓的兴美哲公司从事塑料制品行业。该楼层主要是由深圳市紫荆湾创新投资有限公司孵化的创新型企业此外，记者还注意到，名嘉信公司和信利佳科技的企业邮寄地址相同，均为深圳市光明区龚铭街道龚铭社区镇明路55号傅莹山花园北区3栋B座3C。

【/h/]记者在网上裁判文书上找到一份北方贸易与苏中建设集团票据追索权纠纷一审民事判决书，判决书显示，北方贸易公司为原告，被告包括苏中建设集团、兴美哲公司等。据天眼查信息显示，北方贸易公司与兴美哲公司之间存在9起关联案件。“检察官还将起诉这家被怀疑是‘自己’的关联公司，这样就可以在一个固定的点在熟悉的法庭上审判。”上述被追责的人士告诉记者，他们称此为“职业被告”。

【/h/]被追逃人刘伟告诉记者，他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2022年4月，苏州金云坤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州金云坤”）开始追求他和常州金昆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常州金昆”）。相关票据为恒大地产集团（深圳）有限公司于2021年1月22日发行的面值为150万元的商业汇票。收款人为深圳市金钰实业有限公司，后背书转让给杭州木易科技有限公司、永清景寿贸易有限公司、刘伟所在的卢氏平昌鑫装饰有限公司、沈洵新悦景贸易有限公司、常州金昆、苏州金云坤。

【/h/]天眼查数据显示，苏州金云坤的法定代表人为杨兴，股东中有彭景莲。常州金昆的法定代表人为彭静兰。刘伟委托律师调取了两家公司的工商档案，发现杨和彭敬莲的身份证地址相同:河南省泌阳县马家田镇南岗村委会万和2组。彭静兰的住址是泌阳县花园乡陈侗村委会，两地相距30公里。当时，刘伟去了马家田镇南岗村委会，询问村支书。村支书告诉他，彭景兰和彭景莲是姐妹，村里的人都知道彭景兰在外面结婚了。

【/h/]刘伟表示，苏州金云坤于2022年4月和12月在常州市新北区法院起诉并撤诉，2023年3月和7月在深圳市南山区法院起诉并撤诉，2024年1月再次在常州市新北区法院起诉。在诉讼过程中，只有原告律师在场，苏州缙云方堃没有人直接出庭。

【/h/]“这些索赔人可能在当地有一些闲钱，或者他们可能有一些银行资源。有了资源，他们可以访问大量的账单。”

【/h/]一位票据代理商告诉记者，票据一般在熟人之间买卖。有些比尔老板每个月甚至每半个月都会举办一些线下活动。参加一次会议可以认识一两百人，参加几次可以认识很多票据代理。然后大家互相加微信，然后私下聚餐，很快就能熟悉起来，达成交易。

【/h/]第三，第三方“合作”:提供“专业”服务。

【/h/]以前，刘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追求。在他看来，恒大的票据基本没人要，因为雷霆之后无法赎回，后续的票据转让也不可能有真正的交易背景。

【/h/]《票据法》第十条规定，票据的签发、取得和转让应当遵循诚实信用原则，具有真实的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

【/h/]江苏博爱兴律师事务所律师蒋勇告诉记者，民间贴现行为是指没有合法贴现资格的当事人买卖票据的行为，转让方与受让方之间不存在真实的买卖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通俗地说就是“买票”。票据原本用于流通，但大量商业票据被用于其他用途，例如非法贴现方购买门票以赚取高额差价。

【/h/]蒋勇向记者强调，票据背书的前后方应存在真实交易。如果构成非法贴现，则双方之间的法律关系即票据交易无效，后方持票人不得以此向前方追偿票据款项。《票据法》第六十八条是一项一般规定。当有特殊规定与一般规定不一致时，适用特殊规定。

许多索赔人告诉记者，索赔人起初并不十分专业，贸易合同是在法院开庭时才起草的。后来，越来越多被称为法律平台的第三方服务公司看到许多索赔者“没有真实的贸易关系，想发起追索”，就开始了提供虚构贸易背景、开具发票、提供诉讼服务等业务，甚至专业律师可以提供如何虚构贸易背景的咨询服务。

【/h/]3月31日，记者以业务为由咨询了广东某律师事务所:“我手里有一张票，是从票据代理处收的。我可以起诉追索吗？”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说:“你可以起诉，我的几百个案子99%都是这种情况，99%的案子都胜诉了。”

【/h/]随后，律师进一步表示:“你应该联系将票据背书转让给你的公司并与其签订贸易合同，然后不要起诉它，起诉其他公司。”

【/h/]上述律师表示，关于贸易真实性的审查，绝大多数法官的审查较为宽松，只需一份贸易合同即可。少数法官审查严格，包括发票、送货单、运输单、收据单，甚至员工聊天记录。“因此，律师应该更专业，能够说服法官按照宋的方向判决案件。”律师说。

【/h/]3月30日，记者找到一家位于山东的企业服务公司，其经营范围包括票据追索纠纷。该公司客户经理告诉记者，作为中介机构，其已接到大大小小5000起商票案件，并与全国多地律师合作。商票案件成功率为90%，而恒大商票案件成功率高达98%。

【/h/]他告诉记者，如果决定委托他们起诉，前期只需支付5000元，他们将负责一审、二审以及后续申请执行的全过程。在诉讼之前，他们将负责准备所有的申诉材料，包括贸易合同和开具相关发票，然后专业律师将出庭。此外，客户需要在稍后支付另一笔律师费，例如面值的2%。

【/h/]“你提前准备这些证据是没有用的。传票一发完，我们就开始准备材料。到时候我给你做个贸易合同，你自己盖个章就行了。”上述客户经理表示。关于诉讼时间长短的问题，他回答说:如果河南的法院诉讼程序很快，其他地方的法院就很慢。除了福田区法院，深圳其他法院都没有问题，福田区法院的各类票据会更严格。

【/h/]上述受访者告诉记者，所谓的第三方服务平台可以提供多种服务，有的可以帮助查找前手的财产线索和身份信息，有的可以提供贸易合同和发票，有的可以提供所有服务，而且他们互相认识，还会介绍对方的业务。

【/h/]第四，被申请人举证困难。

【/h/]在很多被追过的人看来，他们经常败诉的原因是“举证难”。

【/h/]他们认为恒大爆雷之后，市场上几乎没有真正贸易背景的恒大商票。法院需要被告证明原告与其前任之间不存在真实的买卖关系，且证明其为民间票据贴现行为非常困难。

【/h/]“如果签署合同前的往来文件、合同履行期间的往来文件和转账记录、货物的运输路线和其他信息证明是相关的，并且符合真实贸易关系的逻辑，我们无话可说，但法院不调查这些，而是希望我们提供证据。我们能在哪里提供证据？我们不是国家的公共权力机构，我们无权调查。”上述被追责的被告人说。

【/h/]对此，蒋勇告诉记者，在此类案件中，举证责任原本在原告，原告要证明存在真实的交易关系，而如果被告是交易的前后方，他可以抗辩或证明双方之间不存在真实的交易。其他人没有这种辩护权，更不用说举证了，法官显然“错误地”分配了举证责任。“当然，我说的‘错’是指这种分配本身没有错，但被告基本上做不到。”蒋勇说。

【/h/]同时，蒋勇建议被告在正常交易中尽量少承兑高风险票据。如果被告了解票据法，可以在背书时在票据上标注“不得转让”或“不得抵押”的字样，这样风险就小得多。

【/h/]发稿前，记者注意到，2023年4月，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一起与上述颇为相似的商票追索案件作出裁定（（2023）鲁2398号），称原告（即追索方）因该案“对涉案交易的客观真实性存疑”而被驳回。

【/h/]（应受访者要求，刘伟为化名；本报记者丁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