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的第一个周末，广州芳村茶叶批发市场(以下简称“芳村茶市”)的数百名茶商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他们手握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的茶叶价格，一天之内就“崩盘”了。

两个半月前，一家名为广州常氏茶叶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常氏茶叶”)的茶叶生产企业进驻芳村茶叶市场。

据记者采访的茶商介绍，常氏茶业首次推出四种茶品，以“无书面协议”的回收价格吸引茶商参与。两个多月的时间，产品单价从3万元左右炒到最高7万元(茶叶交易单位，每片重357克，每片7片)。之后，常氏茶业高价推出第五款产品，吸收一笔资金后，“接盘”行动戛然而止。茶商透露，上述产品一夜之间“崩盘”，从单价5万多元跌到只有两三千元，涉事茶商损失惨重。

据市场茶商初步统计，此次纠纷涉及的茶商达500余家，涉案金额超过5亿元。这成为芳村茶叶市场最大的争议。

近年来，一些人制造茶叶产品稀缺、收藏价值高的假象，以承诺回收高于起拍价的价格诱导茶商入市。看来茶叶是有“升值空”和“投资属性”的。茶界人士将这种行为称为“金融茶”。

作为芳村茶叶市场的茶商，陈明不止一次参加“金融茶”。不过这一次，常氏茶的玩法“更高级”。在陈明的印象中，我从未见过芳村茶叶市场有哪个新品牌能像常氏茶叶一样引发如此高的参与度。芳村茶叶市场是中国最大的茶叶专业批发市场和集散地。陈明估计，“金融茶”事件的范围可能不仅限于市场。

一位茶商告诉记者，常氏茶叶董事长陈是“00后”潮汕人，此前曾在类似的“理财茶”平台工作。据说他们的账户名是李业聪、陈邦雷和陈。前两位是长石茶的股东，陈是目前的股东。

12月8日，陈称没有回收产品的承诺，常氏茶叶是自己经营，没有其他人。李业聪是他的朋友，他的账号不方便使用，所以他用了李的账号。陈是他的亲戚。至于茶商的“委托”，陈说这都是茶商的意见。其实没有委托，常氏茶叶是现货模式。

李业聪曾经出现在常氏茶业的开业典礼上。当时的宣传资料显示，它来自广东万基发展实业集团(以下简称“万基发展”)。记者拨打了天眼潮上该公司留下的电话。对方称李业聪只是公司员工，不是高级管理人员。

目前，多位茶商向记者表示，由于缺乏“承诺回收协议”等证据，警方尚未立案。

第一，玩法更隐秘。

【/h/】“理财茶”的玩法通常是茶商以某一价格购买若干茶叶，厂家会先在微信群里做出承诺——某一品牌的茶叶具有较高的收藏和投资价值，一个月后以高于进价20%的价格回收。厂家会在微信群里发布茶叶价格上涨等各种市场信息，让茶商相信自己能赚钱。在之前的交易中，厂家会回购给茶商甜头，然后用营销手段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一段时间后，“盘子”足够大，厂家停止回收，茶叶价格暴跌。价格降了一大半，厂家就会出来回收一些货，让茶商有止损的机会。一般来说，交易时间会达到一两年以上。

在陈明看来，常氏茶业的“游戏”有着更短的交易时间，更隐秘的回收协议，最后甚至是“一刀切的崩盘”，不给任何缓冲的机会。

常氏茶业开业当天，活动举办的非常隆重。陈和李业聪都在场，李业聪就是上面说的常氏茶业的股东。陈逛了店，发现店内的布置很精致，很有大品牌茶叶店的味道和审美。然后他加入了一个微信群，茶叶可以在里面买卖。他打算先观望一段时间，看看这个新品牌是否值得信赖，之后再决定是否购买。

傍晚时分，一些茶商开始在微信群里卖货。“41888给1-10提‘常氏名雅’，有现货，私聊有效。”“分享1-10次‘常氏名雅’的提及，现货，私聊有效”。陈明说“41888”指的是价格；“卖”和“分享”的意思是卖货；“1-10升”是指茶叶的数量。几分钟后，其他茶商纷纷提价卖货。“42388提供1-10提‘常氏名雅’，有现货，私聊有效。”几分钟后，有人继续抬价。“42888给出1-10次‘常氏名雅’的提及，在现货和私聊中有效。”这样，茶商就会停止要价，直到提高到一定的价格。

在竞价期间，有的茶商会回复“排1”和“排2”两个字，分别表示“排1”和“排2”，有的茶商会回复“给我吧”，表示买货，我们可以进一步私聊。

两三天后，那群出来卖货的茶商就会在微信群里发消息:“4.3万买1-10提'常雅'，有货，私聊有效”“4.32万买1-10提'常雅'，有货，私聊有效”。陈明说，“看”就是“买”，他们会以高于卖价的价格买入，以“保护市场”。在所有交易过程中，这些人都不会在微信群里输入“一个月保证涨多少”、“回收多少”、“做期货交易”等字眼。

后来他才知道“常氏茗茶”是常氏茶业推出的第二款产品。天眼查信息显示，长实查成立于2023年6月5日，股东为陈和。常氏茶业在9月开业前，还发行了一款名为“常氏天下”的产品，价格在3.1万元左右。此后，两个月内，常氏茶业相继推出了“常氏同济”和“常氏恒泰”两款产品。

【/h/】陈明认为，常氏茶业在芳村茶叶市场找了一些茶商作为“委托人”参与整个交易过程，但他们自己并没有出面。由于每一批产品都是同一个茶商，作为行业人士，你一看就知道是“托”。

陈明说，每当这四个批次的产品上线，上述茶商都会在晚上八点半“委托”在群里卖货，时长不超过半个小时。在此期间，茶叶的价格会一直上涨，直到某个价格停止。他们会带着节奏，喊着口号，让茶商觉得只要参与，就值得创业，赚钱。而且前四批产品受限，散户只能认购2-3件，营造稀缺感；卖完货没几天，那些茶商就“信任”重现，慢慢加价回收。他们一方面是不能让茶叶价格下跌，另一方面是想让参与者觉得这些商品会有人买，能承诺回收赚钱。卖的时候茶商一般一次提价500到600元，买的时候提价会小一些，一般一次100到200元。

二。碰撞

对于参与者来说，他们通常不会在开始后立即卖茶。陈明说，在前四批产品中，茶商不时以高于售价的价格“委托”回购。一个月后，参与经销的茶商能有4000-5000元的收入，没有问题。“委托”的茶商会接手。

【/h/】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茶商参与到常氏茶品的交易中，产品价格不断攀升。8-11月，“长石天下”的价格从3.1万元涨到最高的7.28万元，“长石明雅”的价格从4.1888万元涨到最高的6.05万元。

在常氏茶叶不断发布新品的过程中，其宣传资料在朋友圈铺天盖地。陈明说，那些茶商“托”经常在微信群里发红包，而且数额相当大。运气好的人一次能抢到一两百元。很多茶叶市场的人都帮常氏茶叶在朋友圈发宣传资料。常氏茶业的工作人员也会在节假日给茶商发放水果和月饼。

常氏茶叶在准备发布第五批产品之前，邀请了众多明星拍摄宣传片，为第五批产品造势。经过这次宣传，常氏茶品参与人数达到顶峰，微信群数量和建群速度惊人。

11月28日，《长实熊峰》正式发售，每次发售价格高达52000元，超过以往所有发行价格。而且从这批产品开始，不再限制购买数量。就在前四批产品发布的同时，当天8时30分，茶商“委托”出现，先后以5.2万元、5.25万元、5.3万元、5.33万元的上涨价格报价“长石雄峰”。

看了两个月，陈明选择此时“上车”，花10万买了2件商品。他周围的许多人购买了五件或更多的物品。购买第五批产品的人数和产品数量都是前所未有的。茶商们都相信，过几天，茶商们还是会慢慢涨价，回收。

11月30日晚上8点多，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茶商“陀”没有出现。临近晚上十点或十一点，他们突然出现，统一以“四万四找熊峰，要多少有多少，顾客上车抄底”的价格进货。在陈明看来，4.4万元的回收价远低于5.2万元的进货价，这几乎是不可理解的，因为按照前四批产品的操作，回收价会高于货价。当时有茶商察觉到有问题，直接在微信群里卖货。更多的茶商除了纳闷，不怎么做事。

12月1日上午，茶商“拓”没有出现，微信群里有人开始越来越低价出货，但没有人愿意接手。这时，茶商们“清醒”了。他们赶到常氏茶叶店，要求公司负责人说明问题。此时店内有多名保安。陈明说，常氏茶业的负责人陈一直在二楼，没有下楼与茶商谈判。

当天有茶商以6000元的价格发货，而接盘的人开出的价格只有2000元。一夜之间，“常世雄峰”从5万多元跌到了2000元。“除了那些‘信任者’，没有人愿意接手。如果没人回收，那些茶就变得不值钱了。意味着我十万元的货，一天之内就变成了几千元。这谁能接受？”陈明说。

三。打折现金

12月的第一个周末，市场上越来越多的茶商聚集在常氏茶店，希望能讨个说法。12月4日，为妥善处理常氏茶叶的茶叶纠纷，在政府相关部门的协调下，纠纷调解地点转移至芳村石浦塘街道综治维稳中心。

能调解的加盟商都是和常氏茶业签约的，李甜就是其中之一。12月5日上午，他带着合同来到上述中心，排队取号，等待与陈谈判。像陈明这样的茶商被称为散户，他们没有签约。陈曾经说过，能处理的是加盟商，散户不会处理。

李甜告诉记者，加盟商一致认为陈给出的谈判条件过于苛刻。比如加盟商手握80万元商品，陈只承诺返还20万元现金；20万元的货，可能只能退回6、7万元。大部分加盟商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

李天在推出第三批产品时“上车”了。刚开始他是以散户的形式参与，一次买2-3件试试。参加了两轮后，他觉得常氏茶业整体经营很稳定，从中获得的收益也比较满意，于是打算成为加盟商。

【/h/】加盟条件分为五级，分别为授权合作店、授权体验馆V1、授权体验馆V2、授权体验馆V3、授权渠道商，初期分销价格分别为8万元、20万元、50万元、100万元、150万元；此外，还需要缴纳一定的保证金。五级保证金分别为1万元、2万元、5万元、8万元、15万元。

加盟商可以获得比散户更便宜的价格。比如“常氏熊峰”的发行价是5.2万元，加盟商的分销价是4.85万元。但加盟商持有的商品，要求压一年，不能销售。李甜认为可能是为了稳定不让卖的价格，但常氏茶叶的“信托”也会私下告诉他们，如果不卖货，可以尽快把所持有的货还给他们。

据茶商称，加盟商把钱打到常氏茶业客服人员指定的账户。户名李业聪，另一个收款人是陈邦磊。散户把钱转到茶商“信托”提供的账户上。有一次听说，茶叶“信托”中提到有一个收款人叫陈。

李甜选择成为二级加盟商，配了20万的商品，交了2万的保证金。但让他不满的是，“常氏熊峰”发行时，加盟商已经付款但还未拿货，茶商“委托”在各大集团间铺货，供散户认购。11月30日，常氏茶叶崩盘后，加盟商连货都拿不到。

12月5日，经济观察报记者到达常氏茶业门口，发现该店大门紧闭，门前设置了几道围栏，防止外人进入。

第四，缺乏证据难以定性

陈明表示，常氏茶业倒闭后，有茶商向公安局报案，希望立案处理。但警方认为，这是茶商自发的市场行为，即“自己买茶叶亏了钱，现在不服气，找厂家理论。”

在陈明看来，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是一起涉及非法集资的诈骗案。无论是加盟商签订的合同，还是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都没有承诺回收的字眼。茶商“委托”口头上说有承诺，但茶商没有当面询价交易记录，所以没办法作证。

事发后，有茶商接近茶商询问情况。目前有些“信托”已经流失，有些还在市场上。那些“受托人”说，他们都是替客户交易，钱都归公司；他们自己买了很多，也是受害者，剩下的不知道。

据记者了解，这并不是芳村茶叶市场第一次出现“金融茶”崩盘的情况。对于过往事件，警方往往会立案，涉案金额一般不超过1亿元。据茶商介绍，以前能立案，主要是之前有商贩在微信群聊天，都有“承诺回收”等字样，可以作为证据。

陈明说，常氏茶叶这次之所以引起市场所有人的愤怒，是因为它根本没有给茶商一个缓冲期，提价后立即停止回收“保护盘”，让产品从五万多元降到几千元。以前雷声大雨点小，厂家会给人一个退路的机会，把赔钱的货卖回给厂家，后果也不会太坏，但常氏茶叶就干脆“灭绝”了。

茶叶市场的商家一直喜欢参与炒茶，因为这比正常的批发生意赚钱快得多，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是最后的“接盘者”。而且在茶商看来，经过时间沉淀的有历史背景的茶叶价格昂贵，他们更愿意相信一些茶品的升值空。有人看到茶商的软肋，诱骗专业茶商进入市场。

“这种骗局骗不了外人。只有茶圈的人才知道，有些茶确实很有投资和收藏价值。只有业内人士才会相信，一片茶叶的价格可能高达万元。”陈明说。

(应采访对象要求，陈明、李甜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