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被烟熏得每次吐口水都觉得酸。”这是* *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工作人员在河南省长葛经济开发区暗访时的真实感受。

12月22日，* *生态环保督察集中通报典型案例，指出许昌长葛经济技术开发区(以下简称长葛经开区)、平顶山宝丰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以下简称宝丰高新区)大气污染防治不力，大气污染物违法排放等问题突出，重污染天气应急减排责任不落实。

其实从2023年开始，河南省的大气污染防治已经被多次检查通报。根据生态环境部公布的数据，2023年10月，全国168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排名后20名中，河南省多个城市上榜，其中安阳排名倒数第二，新乡排名倒数第三，鹤壁排名倒数第九，商丘排名倒数第十三，许昌排名倒数第十八，周口排名倒数第十九，开封排名倒数第二十。

2023年10月全国168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空图片来源:生态环境部。

2023年11月底，国家商报记者随第二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前往长葛、宝丰县。记者在检查中发现，一些地方企业在被督察组询问时满口胡言，弄虚作假，甚至拒绝提供生产记录。

部分企业接连编造谎言，拒绝提供生产记录。

许昌市长葛经济开发区于2015年2月被河南省政府认定为省级开发区，规划面积19.85平方公里。主导产业是装备制造、再生金属及制品。

新金汇不锈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金汇)位于长葛市经济开发区循环经济工业园。新金汇作为园区纳税大户，近年来不断增加产能，号称已形成年产100万吨再生不锈钢板坯的生产能力。

国商报记者跟随督察组来到该公司车间。面对大大小小近20座炼钢炉，公司负责人说不清炼钢炉的建设时间。督察组工作人员随后选择从生产记录入手，要求企业提供2011年以来的生产记录。但新金汇负责人表示，公司一般只保留3个月内的生产记录。

“这是不可能的。钢铁企业的生产记录怎么可能只保存三个月？”督察组工作人员随即对辛金辉的说法提出质疑，严肃指出欺骗督察的后果，并要求企业积极配合督察工作，如实提供生产记录。

即使在这种氛围下，新金汇的负责人还是坚持2021年之前没有生产记录，并声称2021年之前的生产记录都被暴雨冲走了。

“2021年7月20日后，河南连续暴雨，公司办公楼被暴雨袭击。纸质资料都被冲走了，连办公电脑都报废了，以前的生产记录(包括纸质版和电子版)都没了。”新金汇负责人表示。

企业的保密加深了督察组的怀疑。虽然天色已晚，但督察组的工作人员仍在一丝不苟地查阅企业备案的文件。经过仔细检查，我们终于找到了新金汇2011年至2023年的全部生产记录。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企业负责人面红耳赤，沉默不语。

督察组仔细分析该公司十几年的生产记录后发现，新金汇负责人之所以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主要是因为该公司多个产能项目未按规定置换产能，多次违规新增钢铁产能。

以技术改造为名违规上马“两高”项目。

长葛经济开发区循环经济产业园位于长葛市大洲镇西南部，规划面积7.42平方公里，建成区面积5.01平方公里。园区被确定为国家循环经济试点单位、国家城市矿产示范基地和国家循环经济教育示范基地。

当地生态环境局负责人告诉国家商报记者，经过40多年的发展，长葛已逐步形成了从废旧金属回收、分拣、冶炼、深加工到产品销售的完整产业链。2016年起，园区进入绿色发展阶段，完成天然气替代和超低排放改造。

在这个以“绿色发展”著称的循环经济产业园，记者跟随督察组工作人员暗访时，为何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在典型案例通报中，督察组指出，2017年，长葛经济开发区新金辉不锈钢公司在未实施产能置换和办理相关审批手续的情况下，违规建设50吨AOD(氩氧脱碳)炉，新增不锈钢产能达45万吨/年。

2023年，该公司以技术改造为名，仍未实施产能置换和办理相关审批手续，再次违规新建75吨电弧炉和50吨AOD炉，新增不锈钢产能至少45万吨/年。目前，其炉底基座已建成，部分炉设备已到位。

新金辉不锈钢公司非法建造的AOD炉和中频炉。图片来源:* *环保督察通报。

国家商报记者了解到，所谓技术改造就是绿色改造。当时新金汇已经被生态环境部门查出存在超排问题。然而，一方面企业在进行技术改造，另一方面却在悄悄地违规上马“两高”项目，增加钢铁产能。

根据2013年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指导意见》，明确禁止新建(钢铁)产能项目。对产能严重过剩(钢铁)项目建设，要制定产能置换方案，实施产能等量或减量置换。

督察组工作人员告诉国家商报记者，根据国务院要求，钢铁企业炼钢产能需要上报。如果不报，就不在国家的“末位名单”里，也就没有办法按照规范的流程进行产能的置换和替换。新金汇在发展过程中，把国家政策变成了“聋子的耳朵”。

为什么没有被举报？面对督察组的提问，当地发改局回复:“政策和企业都讲了，企业自己也没报，所以当地也没报给他。”

此外，督察还发现，新金汇2016年按照长葛市工信部要求拆除了6台属于落后生产设备的25t中频炉，但2017年全部违规改造，2018-2019年又违规建设3台50t中频炉。

打着“铁合金”项目旗号长期违规生产的设备要淘汰。

国家商报记者随督察组走访长葛经济开发区，发现园区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各类金属回收店。园区内大大小小上百家企业，从全国各地回收废旧金属，分类压制，再卖给大型钢铁企业，形成了废旧金属回收、利用、加工、销售的循环经济产业链。

据新金汇官网介绍，公司以循环经济园区为依托，以废品集散地为优势，不断完善产业链，走减量化、再利用、资源化的循环经济发展之路。

真的是这样吗？

记者注意到，在长葛经济开发区，河南青浦合金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浦合金公司)主要为新金汇提供铁水，生产不锈钢产品。通过企业调查和股权穿刺，青浦合金公司是新金汇的全资子公司。

“不不不，这不是炼铁高炉，这是铁合金高炉！”面对督察人员的询问，青浦合金公司负责人动情地说。

青浦合金公司负责人试图鉴定两座建于2007年的380m3高炉。从字面上看，“炼铁高炉”和“铁合金高炉”似乎差别不大，但实际上两者完全不同。

早在2011年，国家发布的《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就明确指出，200立方米及以下的铁合金高炉和400立方米及以下的炼铁高炉被列为落后淘汰的生产设备，应立即淘汰。这意味着对于这家公司来说，380立方米的炼铁高炉将被直接淘汰，铁合金高炉这个规格可以保留。

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青浦合金公司负责人对这个话题如此敏感，主要是因为公司生产的铁水全部运到新金汇炼钢。青浦合金与新金汇形成的炼钢产业链属于长流程炼钢还是短流程炼钢，对公司发展意义非凡。

工信部等七部门发布《钢铁工业稳增长工作方案》，指出要加快实施短流程电弧炉炼钢高质量发展引领工程，对所有报废电弧炉炼钢项目实施差异化产能置换和环保管理等政策，打造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电弧炉钢铁产业集群。

2023年1月28日，河南省发改委网站发布《关于印发河南省“两高”项目管理目录(2023年修订)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通知》提出，短流程炼钢项目不再列入“两高”(高能耗、高污染)目录。

督察组工作人员告诉国家商报记者，对于新金汇来说，在电炉中将废钢熔化成铁水，然后进行下一步生产，属于短流程炼钢的范畴。如果单纯用铁矿石炼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应该按照“两高”项目来管理。

面对督察员的提问，青浦合金公司负责人解释说，公司生产铁水是以进口红土矿为原料，镍含量在1.3%左右。“铁水中含有镍等元素，属于铁合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铁矿石炼钢。”

镍含量1.3%是什么概念？根据2011年6月1日实施的镍铁标准(GB/T 25049—2010)，镍铁的镍含量需要大于等于15%，小于80%。但在2013年2月1日实施的含镍生铁标准(GB/T 28296—2012)中，含镍生铁的镍含量需要大于等于4%。

也就是说，青浦合金公司的两个高炉产品镍含量连含镍生铁的标准都达不到，更别说镍铁的标准了。

督察组工作人员指出，2007年8月，国家发改委下发了《关于禁止落后炼铁高炉等淘汰设备挪作他用有关问题的紧急通知》。指出一些地区以铁合金项目名义建设(新建或改建)了一批以进口红土矿为原料生产镍铬生铁的高炉。这种镍铬生铁高炉其实就是炼铁高炉，要按照炼铁项目的要求来建设，通过铁合金项目的建设来降低行业的准入门槛。

青浦合金公司两台380m3高炉正在生产。图片来源:* *环保督察通知书。

在典型案例通报中，督察组指出，青浦合金公司建设了两座380立方米高炉，但长期以来，以铁合金高炉的名义，刻意回避它们是炼铁高炉的事实。未按要求淘汰，至今非法生产。

无组织排放问题突出，部分企业监测数据严重失真。

2023年2月，生态环境部部长黄润秋赴平顶山市、许昌市对焦化、钢铁、玻璃等重点行业进行突击检查。，发现企业普遍存在污染治理设施运行不正常、超标排放、污染天气应急减排措施、生产台账造假等问题。

时隔10个月，国商报记者跟随督察组发现，许昌、平顶山等地企业违法排污问题依然十分突出，部分企业监测数据严重失真，部分企业在编制重污染天气应急减排措施时弄虚作假。

“为什么你的监控设备是手动调节的？应该设为自动吗？手动不标准？”在青浦合金公司数据监控大厅，督察组工作人员反复确认企业、企业排放污染物在线监测设备。

青浦合金公司数据监控大厅图片来源:记者张怀水摄

面对询问，企业方以各种理由找借口，称“我们之前用的是老设备，没有这个功能”。后来企业还说:“10月30日更换了备用机，所有数值都是默认值。我们应该设置成恒速跟踪(自动监控)，但因为是备用机，还没来得及设置。”

“备用机有恒速跟踪功能吗？根据文件，是否应该设置为自动？”面对督察组的反复询问，企业方承认存在工作失误。

然而真实情况远不止是工作失误。据监测，青浦合金公司烧结机烟气管道多处泄漏，大量烟气溢出。烧结机头烟气中颗粒物排放浓度为15mg/m3，超过河南省钢铁行业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0.5倍，而在线监测显示仅为1.1mg/m3，数据严重失真。

在平顶山市宝丰高新区，违法排污问题同样突出。督察发现，在宝丰高新区，平煤神马鲍静公司、宝丰杰士煤化工公司焦炉烟气收集效率低，装煤、出焦时黄烟滚滚，污染严重。平煤神马鲍静公司委托的污染物排放检测报告仍存在依据空编造数据的问题。

宝丰高新区部分企业存在违法排污行为。图片来源:* *环保督察通报

谈及园区督察的感受，督察组的同志告诉《国家商报》记者，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无组织排放问题突出。“无组织排放属于非正规排放口，不仅难以监管，也难以监管。烟雾不经过任何处理就会无组织扩散，对空气污染和普通人的影响更大。”

在宝丰高新区，记者发现企业不仅存在无组织排放问题，部分企业还故意在管道前端设置私排口偷排。

国家商报记者跟随督察组来到平顶山项伯碳素有限公司，在厂房的一侧，一条管道上缠着很多铁皮，旁边的窗户和墙壁已经被熏黑。

检查人员要求打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焦黑的排气口，排出的污染物已经粘在管道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为什么这个排放口在管道前端，不经过脱硫除尘直接排放？”面对督察组的询问，项伯碳素公司负责人表示，这个排是因为管道堵塞，风送不出去而设立的。显然，这样的解释是没有说服力的。

督察组在通报一起典型案件时指出，在项伯炭素公司沥青焦、石油焦混合车间，大量未经处理的烟气通过私人排放口偷偷排放，逃避监管。

此外，督察还发现园区内企业应急减排措施普遍落实不到位。2023年1-11月，许昌市启动3次重污染天气橙色预警，青浦合金公司、杜瑞能源公司2次、长海不锈钢公司1次未按预警要求实施应急减排；陈赫铝业公司不仅未落实2023年10月橙色预警控制期间的停产减排要求，还提供虚假生产记录掩盖督察组检查期间未停产的事实。

2023年以来的两次橙色预警期间，平顶山神马鲍静公司、宝丰杰士煤化工公司未落实焦炉负荷降至正常生产负荷80%以下的要求。

记者手记:经济开发区、工业园区不能成为污染企业逃避监管的“避风港”。

工业园区和经开区是一个城市经济发展的“引擎”，但一些园区打着“绿色发展”的旗号，对园区内企业的监管视而不见，甚至成为一些企业逃避监管的“避风港”。久而久之，园区的发展就会进入名不副实的尴尬境地。

记者跟随* *生态环保督察组对两个城市进行了督察，两个城市都以大气污染为重点。这充分说明，大气污染防治对当地来说是紧迫而艰巨的。

不幸的是，面对检查人员，园区企业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甚至提供虚假的生产记录，企图隐瞒真相。这种行为，一方面反映了企业环保意识的淡薄；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地方政府部门环保宣传和监管的缺失。

**生态环保督察对地方政府来说，并不是所谓的“找茬”和“绊脚”，而只是帮助地方政府找出“病灶”，开出“药方”，为生态环境质量的持续改善指明方向，让青山绿水的秀美风光永久不变。

基于此，各地的经济开发区、工业园区和主管部门更应该各司其职，不应该让园区成为污染企业逃避监管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