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宇宙到AI，科技公司一直在努力摆脱现实世界的束缚，走向一个由自己规则主导的比特世界。然而，来自国会山的诉讼一再提醒这位舵手，推动公司航向的力量不仅仅来自于自身。

美国《纽约时报》当地时间1月5日报道，美国司法部对苹果公司的反垄断调查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反垄断部门的高级官员将审查调查结果，最早可能在今年上半年提起全面的反垄断诉讼。

美国反垄断的执行机构包括美国司法部和美国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虽然这两个独立机构之间存在执法权的竞争，但它们在监管科技公司方面的立场是一致的。在过去的四年里，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已经对Meta和亚马逊提起诉讼，司法部和谷歌之间的两次对抗也已经开始。

纽约时报援引两位知情人士的话称，司法部的行动始于2019年，由于当时缺乏预算和人力资源，他只能选择从谷歌开始调查。2022年，部门预算增加后，对苹果的调查也展开了。

针对苹果的诉讼被认为是这些案件中最重要的联邦反垄断诉讼。如果今年开庭，意味着美国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移动设备制造商、社交网络平台和搜索引擎公司将同时面对美国监管机构的目标。

与此同时，地方监管力量和竞争对手也利用监管周期的“时机”对科技巨头发起小规模反垄断。去年12月，谷歌在Google Play应用商店的两起不正当竞争诉讼中败诉。原告来自游戏制造商Epic Games和双方在美国50多个州和地区的总检察长组成的联盟。还有，Epic Games对苹果的反垄断诉讼也告一段落。虽然微软收购动视暴雪的交易获得通过，但仍面临审查风险。

各种案件的进展表明，美国这些针对科技巨头的反垄断案件将在2024年进入关键时刻，期待已久的裁决可能会走到一起。

先是四大科技巨头集体遭殃。

苹果:软硬件生态无疑是重点。

美国司法部对苹果的调查是全面的，涉及苹果引以为傲的硬件生态系统、游戏应用分发、iMessage、Apple Pay等业务，以及限制广告商获取用户数据的隐私工具。调查的重点是苹果如何利用对软硬件产品的控制来锁定消费者，让竞争对手更难参与竞争。

据报道，司法部对苹果的许多竞争对手进行了质询，其中一些人表示，他们被拒绝使用Siri等iPhone手机的关键功能，这被认为是违反公平竞争的行为。

蓝牙追踪服务提供商 Tile认为他们提供的同类AirTag产品在iPhone位置服务上有局限性。Beeper将iMessage带到了Android手机上。推出不到一周，就被苹果以安全和隐私为由封杀。苹果此举吸引了众多机构和部门的关注。该调查还说明，当连接到iPhone时，第三方智能手表的可用功能比Apple Watch少。这些都指向了苹果商业模式的核心，即封闭的产品生态。

司法部将审查这份详细的调查报告，以决定是否对苹果提起诉讼，并确定诉讼的具体内容。苹果可能会与司法部举行最后一次会议，以陈述此案。

苹果已经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危机了。它通常从两个方面为自己的商业行为辩护。苹果认为自己的模式是“做大蛋糕”，和开发者、创造者、企业一起创造机会。此外，苹果首席执行官库克在2020年向反垄断委员会提到，苹果与三星、谷歌和其他手机制造商竞争，没有占据主导市场份额。

谷歌:互联网常青树的商业模式已经经受考验。

谷歌作为横跨PC和移动互联网两个周期的巨头公司，依靠搜索和在线广告两大核心业务站稳脚跟。如今，这两家公司都面临美国司法部的起诉。

2023年1月，司法部和17个州发起诉讼，指控谷歌非法滥用其在网络广告领域的主导地位。根据法庭文件，司法部对谷歌的在线广告业务进行了三年多的调查，收集了30多份证词，甚至挖出了谷歌10多年前进行的两起收购。

起诉书中提到，谷歌“通过参与系统性活动，从出版商、广告商和经纪人手中夺取了高科技工具的使用权，破坏了广告技术行业的正当竞争”。这起诉讼的庭前会议定于1月18日，庭审日期可能是3月。诉讼要求谷歌出售部分业务。

让谷歌陷入长期“拉锯战”的是另一场诉讼。司法部指控谷歌依靠搜索引擎业务建立垄断地位，每年花费近100亿美元使自己成为不同设备上的默认搜索引擎，从而占据了移动设备约98%的搜索量和整个互联网91%的搜索量。这就损害了必应、DuckDuckGo等搜索引擎公平竞争的机会。

诉讼于2023年9月12日开审，法官将于今年5月进行结案陈词。然而，负责此案的法官阿米特·梅塔(Amit Mehta)表示，他“仍然不知道如何决定”，这让谷歌越来越焦虑。据报道，谷歌在这起案件中聘请了三家实力雄厚的律师事务所，并花费了数百万美元的律师费和游说费用。

亚马逊:被指控非法垄断网络零售。

对亚马逊的诉讼是由美国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发起的，该诉讼特别强调“亚马逊并不是因为规模大而违法，而是因为它采取了一系列排他性行动来阻止现有竞争对手的发展和新竞争对手的出现。”

网上零售是典型的双边市场，面对的是买家和卖家。FTC发布了一份详细的诉状，列举了亚马逊的一系列具体商业行为，指控亚马逊在买卖两个市场上违反了公平竞争。FTC提到，亚马逊阻止卖家在其他平台提供更低的价格，并“变相惩罚”不使用亚马逊自有配送服务的卖家。

这个诉讼是去年9月26日发起的，诉求比较简单，只是要求亚马逊永久停止某些商业行为。然而，亚马逊否认了FTC的指控，并表示该公司的做法让消费者受益，不仅刺激了竞争，也带来了零售业的创新。

Meta:新人翻旧账，回顾10多年前的收购。

Meta面临的诉讼有很强的历史感。特朗普执政期间的FTC是第一个提起诉讼的。拜登上任后，该诉讼于2021年6月被法官驳回。之后，FTC再次尝试强化证据，最终得到法官允许进入取证阶段。

诉讼是针对Meta在2012年和2014年对Instagram和WhatsApp的收购，这些交易都是在当时经过审查和批准的。近10年后，FTC对这两起收购提出质疑，认为Meta在交易过程中存在违法行为，要求Meta出售Instagram和WhatsApp。

去年12月，FTC要求法官将此案推入审判。如果请求通过，将有可能在2024年得到判决。但由于涉案事件太早，梅塔有“时间之友”，梅塔的律师试图推迟庭审，并质疑FTC的积极性，称“FTC没有理由声称现在案情紧急。”

二、决定巨人命运的两个关键人物

苹果、谷歌、亚马逊、Meta四大科技巨头面临的反垄断周期始于2019年6月。由美国两党共同发起，美国国会反垄断委员会进行调查。

当时最具标志性的事件之一发生在2020年7月29日。四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集体出席国会山听证会，连续五个小时回答委员会的问题。这场听证会成为21世纪以来反垄断领域最大的听证会，并成为当时的头条新闻。

调查16个月后，反垄断委员会于2020年10月公布了长达450页的调查报告，标志着反垄断改革正式开启。报告中提到“曾经敢于突破的创新者，变成了上个时代铁路大亨那样的石油大亨和垄断者。”同期，美国司法部和美国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对四家公司展开了调查。

2021年是美国的过渡之年，反垄断已经跨两届实施。司法部反垄断部门负责人和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的任命也显示了新政府实施监管的决心。2021年，乔纳森·坎特(Jonathan Kanter)成为美国司法部反垄断部门负责人，丽娜·汗(Lina Khan)成为美国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

乔纳森·坎特(Jonathan Kantor)一直是大型科技公司的批判者，是反垄断的实践代表，尤其被称为“谷歌的宿敌”。微软、Yelp和新闻集团等公司都曾就搜索和在线广告业务对谷歌提起诉讼，坎特作为这些公司的法律代表也与谷歌打得不可开交。坎特是谷歌面临的两起最新反垄断诉讼的主要策划者。

Lena Khan是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最年轻的成员，一直从事反垄断领域的学术研究。2017年，她在耶鲁法学院读书时，因发表了一篇名为《亚马逊的反垄断悖论》的学术论文而受到广泛关注。这篇论文预见到，当时的反垄断法不足以应对科技公司的“扩张”。现在，她是FTC对亚马逊反垄断诉讼的主要推动者。

上任后，坎特与莱娜合作推动重写《M&A指南》，企业大规模M&A面临更严格的审查。据彭博新闻报道，2022年，双方指导的两个部门以反垄断为由阻止了一起创纪录的企业并购案。苹果、谷歌、亚马逊、Meta在这个反垄断循环中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将由这两个人主导。

第三，反垄断诉讼是一场马拉松。

正如Lena Khan的文章《亚马逊的反垄断悖论》中提到的，现行的反垄断法并不适应数字市场中企业的竞争环境。四大反垄断诉讼案不仅关系到四家公司如何面对和应对反垄断风险，还关系到反垄断法的改革和更新，从而影响更多科技企业的命运。业内人士评论说，将诉讼推到审判阶段，并不意味着法院接受了司法部和FTC的观点。“这将是一场马拉松，而不是短跑。”

“电厂”了解到，美国反垄断法起源于1890年的《谢尔曼法案》，用于限制铁路、石油等公司的不正当竞争。数字市场反垄断诉讼的主要参考案例是微软90年代的反垄断诉讼，从1998年持续到2001年。审判认为，微软将IE浏览器与其操作系统捆绑销售的商业行为属于谢尔曼反垄断法下的垄断行为。

反垄断法最根本的原则是保护消费者利益，但在当时的微软案中，批评者已经注意到了“反垄断悖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在2000年评论说:“简单地将它(微软)分割，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原本免费的应用软件可能会开始收费，运营操作系统的公司也会大幅提价。”微软的案子以和解告终。

此外，数字市场的反垄断也面临很多技术问题。《电厂》通过审理文件了解到，评价一个企业是否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相关市场的界定。一般认为，在单一统一的市场中，会有垄断的可能。而数字平台企业提供的服务往往呈现碎片化、多入口的特点，存在“羊毛出在猪身上，狗买单”的商业模式。平台与用户的关系不仅限于直接的买卖关系，增加了“界定市场”的难度。

比如游戏公司Epic Games针对苹果和谷歌的app store分销和“收税”提起反垄断诉讼，结果却截然相反。苹果赢了Epic，谷歌却输给了Epic。影响结果的关键在于“定义市场”这个环节。在Epic与苹果的对决中，法官选择了应用分发这一细分市场，定义了双方在游戏应用分发环节的矛盾。在这个市场上，苹果与索尼、微软、任天堂等游戏巨头竞争，自然不存在垄断的可能。但在Epic和Google的对抗中，市场被定义为安卓应用分发和安卓应用“收税”服务。在这些领域，谷歌无疑拥有垄断力量。

有评论提到，反垄断面临的新技术问题不是制定标准就能解决的，这意味着数字市场的创新模式需要解剖和理解，而这只是反垄断法改革的一小步。

咨询公司Morning Consult认为，苹果、谷歌、亚马逊和Meta面临的法律挑战可能会在未来几年持续。该公司还注意到，公众对科技公司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据统计，对大型科技公司有好感的人比例仍然较大，但数量呈下降趋势。对于席卷科技行业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公司，大众表现出更多的关注。调查发现，51%的美国成年人支持对人工智能公司进行额外监管，这一比例在大型科技公司中仅为37%，在社交媒体公司中为45%。这一切意味着，互联网科技公司与反垄断的对抗可能才刚刚开始。